一名火化工的心愿：别把我特殊化


谭福宁从来不惧与遗体为伴，因为他见过各种状态下的遗体，他和同事们每年都会“恭恭敬敬”地送走7000多具遗体；谭福宁怕被视作“瘟神”，怕被社会边缘化，怕节假日“走亲访友”。


谭福宁在山东潍坊市殡仪馆火化车间工作，从事殡葬工作已十多年。


和一般人想象的所谓“幽静、阴森”相反，谭福宁的工作环境噪音大，温度高。因为工作的特殊性，火化车间里不能安装空调、风扇等降温设备，尤其到了夏天，整个车间就像一个大蒸笼。汗流浃背，全身湿透，就成了谭福宁及其同事们的日常，穿在身上的衣衫能够拧出水来，就像蒸桑拿一样。


初见谭福宁，很难与火化等词挂起钩来，身高1米81的壮汉，说话时满面笑容，谈到得意处会发出爽朗的笑声，曾经在军队服役的他，阳刚之气根本无法遮挡。


“刚开始干这份工作时，也恐惧、压抑……有时甚至两三天都没有食欲，各种遗体的样子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”谭福宁说，只是觉得这是社会不可或缺的工作，是很有意义的工作，那就得好好干。


殡葬工作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，没有强烈的责任心是干不好的，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好的。有天正当火化高峰，一号炉突然发生机械故障。炉内还有一具火化的遗体，这可把当班工作人员急坏了，谭福宁首当其冲，凭着自身掌握的知识和从老师傅身上学到的经验，又是爬炉顶，又是钻进冷却室进行检查。最后发现是一个关键零部件出现故障。抢修！然后，顺利地将遗体火化完毕，没给丧属和单位造成任何损失。


不是每具遗体都是自然去世的，据统计，谭福宁和他的同事们每年紧急外出接运腐烂、破碎的遗体400多次，每次都是将遗体装裹入袋，整理得规规矩矩，让“两个世界的人”都满意。


殡葬工每天面对的都是因失去亲人而万分痛苦、情绪极易失控的丧属，稍不小心就会使矛盾激化，造成严重后果，谭福宁举例说，职工被丧属殴打，被丧属罚跪等事件均发生过。有一次，一丧属不排号想立即火化，近60岁的董师傅提醒了一句，那丧属上去就踢了他两脚。遇到这种情况，我们都是打不还手、骂不还口。


由于受到传统观念的影响，治病救人的医护人员尊为生命的守护神，而为生命送行的火化工却被社会上一些人视为“瘟神”。


谭福宁讲了这样一个故事。一次，他与同事去修殡仪车，大多修理店避而远之，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忌讳的修理店，看见修理店隔壁小卖部摆有凳子，便坐下休息。谁知小卖部老板的朋友见此情景，惊恐地对老板说：“还不快烧点纸钱驱驱邪，哪能让他们坐这啊。”


在殡葬这个行业，流传着一些不成文的规定，谭福宁介绍说，比如不主动和人握手，不给同桌人夹菜，不主动递明片，不轻易出席朋友的喜宴和生日宴会等。


在这样的环境干这样的工作值得吗？谭福宁的回答只有一个字——值！特殊劳动创造着特殊的美丽，这种美丽是物质的，又是精神的。“让丧属不留遗憾，让逝者有尊严地离去，这才是生命中最绚丽的色彩。”


“但是，我们也不希望被特殊化，另眼相待。其实，在殡仪馆工作，和绝大多数人一样，就是一种职业。”谭福宁说。